“目前常规的抗体检测只看亲和力，无法区分结合抗体和中和抗体。对个体来说，这意味着只能一定程度上反映病毒感染后体液的免疫激活情况，不能直接判断未来对病毒的保护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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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凌骏、汪航

继深圳宣布开展新冠抗体水平检测后，据“医学界”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湖南、广州、武汉、西安等地和部分医疗机构开展了新冠病毒抗体检测服务，价格在30-50元/次。

各地在通知中提到，抗体检测有助于评估新冠康复免疫状况及二次感染的抵抗力，既能作为新冠病毒感染辅助诊断的依据，也可用于新冠病毒疫苗接种时间及接种方案的推荐依据。 

在全国疫情进入低流行水平的当下，抗体检测是否会成为核酸、抗原后的又一新趋势？多位专家对“医学界”表示，医疗机构针对个人的抗体检测，价值很有限。一位新发传染病专家说，“目前检测的抗体是结合抗体，与是否有保护无关，与未来对新毒株易感性也无关。”

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华裔病毒学家刘善虑教授也认为，在国内大多数人已经感染过一次新冠的背景下，抗体检测普查的意义不大，在其他国家也较为少见，需要慎重对待。但他同时指出，如果是将部分检测结果作为科学研究的支撑数据，可能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个体和人群抗体检测在多地出现

今年1月12日，深圳市罗湖医院集团医学检验中心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信息，称为了应对疫情变化，集团医学实验室已开展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抗体检测项目，包括新冠病毒2019- nCoV抗体lgM和IgG检测，定价32.6元/次。

新冠病毒抗体是感染新冠病毒后机体自我产生的免疫反应标志性物质，它种类繁多，IgM抗体和IgG抗体是较为常见的两个亚型。

上述信息介绍，新冠病毒抗体检测的临床意义在于新冠感染辅助诊断。当新冠IgM抗体检测结果为阳性，提示存在近期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可能性；IgG抗体由阴转阳，或者是IgG抗体滴度较急性期四倍及以上升高，意味着可能为新近感染的确诊病例。

1月14日，“武汉疾控”宣布新增新冠病毒抗体水平检测服务，称是“为您科学评估新冠康复免疫状况及二次感染的抵抗力”，并介绍了抗体lgM和IgG的基本情况和相互关系。

文章表示，一般在新冠病毒感染约5天左右时，血清中逐渐产生免疫反应标志性抗体中的IgM抗体，该抗体维持时间一般较短，约为2～3周，衰减较快。

IgG抗体一般出现在IgM抗体之后，在后者接近消失时，其水平可达到高峰值，并且能在血液中维持较长时间。当机体再次感染相同的病毒后，其IgG抗体水平可在短期内迅速增高，从而起到一定的免疫作用。

该消息发出后，武汉疾控抗体检测近一周的预约号被快速约满，检测定价也从最初的25元/次上涨到了50元/次。随后，多地纷纷推出新冠抗体检测，“医学界”梳理发现，该项目在深圳、武汉、湖南、广州、西安等地多由医疗机构发起，接受个人付费检测。

北京开展的人群血清抗体调查则有所不同。

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王全意1月31日介绍，该调查计划于今年2月至3月完成，采取多阶段分层随机抽样调查方法，从16个辖区和经开区中选取约5000名社区人群，进行问卷调查和血清学标本采集。

王全意表示，考虑到随着时间推移，抗体水平也会自然下降，将来根据需要，可能开展动态评估。据他介绍，开展人群血清抗体调查是为了全面评估新冠病毒感染情况，了解社区人群血清抗体水平，疾控部门也将一方面监测病毒变异情况，另一方面监测疫情流行强度。

至此，针对个体设立的新冠抗体付费检测和由官方发起的人群新冠抗体水平检测均已出现。

新冠抗体检测该不该做？

连日来，围绕该不该做新冠抗体检测的讨论，业内争议不断。

支持者多认为，人感染新冠病毒后，体内会产生针对新冠病毒的特异性抗体，其水平高低也和抗病毒保护有一定的关联。深圳市罗湖医院集团医学检验中心在其官方公众号中表示，新冠抗体检测有助于评估感染个体的免疫状态，纵向监测个体患者的抗体反应动力学；监测新冠疫苗接种个体的抗体反应，同时为流行病学调查提供依据。

“但目前常规的抗体检测只看亲和力，无法区分结合抗体和中和抗体。”上海公共卫生中心吴楠楠博士告诉“医学界”，“对个体来说，这意味着只能一定程度上反映病毒感染后体液的激活情况，不能直接判断未来对病毒的保护水平。”

而业界公认的与免疫力最相关的是中和抗体，即被认为能针对性“中和”病毒，抵御病毒入侵的一类抗体。在新冠病毒中，对应的抗原主要集中在S蛋白的RBD区域（受体结合区）。而结合抗体则意味着“总抗体”，除了可能含有中和抗体，也包含一定比例无法抵御病毒入侵的“无效抗体”。

目前，中国药品监督管理局共批准了41款商业新冠抗体检测试剂盒，标记的抗原主要针对新冠病毒S蛋白或N蛋白。在检测结果中，中和抗体的占比多少？又要达到多少才能提供足够的保护？病毒学专家常荣山告诉“医学界”，“在没有标准化的‘血清盘’，即阴性、康复者的‘阳性血清’组成的标准品之前，当下的抗体检测数据只能是定性的，不能视为体内中和抗体浓度数值。”

也因此，新冠抗体检测试剂盒并不被广泛认可，但目前市售的检测产品依旧会被许多人用来检验疫苗保护效力，这也与中和抗体检测的客观条件有关。

“检测是否能中和新冠病毒的抗体，这一试验要求较高，需要在P2或P3实验室里进行，通过采集接种人员的血清去中和病毒。一般的商业检测试剂是做不到的。”刘善虑教授称。

病毒的变异同样会影响抗体检测结果及其价值。

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感染科主任医师张振华告诉“医学界”，目前市面上抗体试剂盒所选用的抗原，往往针对的是2020年的野生毒株，“病毒一旦发生变异，所产生的抗体和原来也有区别的。此外，不同人感染了不同奥密克戎亚型，使用不同的试剂盒，测出的抗体数值间也没有直接的可比性。”

但张振华认为，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抗体检测或许能对个人的疫苗接种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我们一般认为，感染后3个月左右体内会产生一定浓度的的抗体，但如果一些老年人免疫力低下的人，感染后两个月发现抗体检测呈阴性，那可以说明抗体衰退得非常严重，提示或可以考虑再接种一针疫苗。”

抗体检测面临的期待与挑战

这并不是国内首次在人群中开展新冠抗体检测。

早在2020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曾在北京、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等全国9省市及武汉市启动新冠病毒血清流行病学抽样调查。其中，武汉市居民血清抽样流行病学调查已于2020年4月14日启动，检测人数达到1.1万人。

同一时期，科罗拉多州的圣米格尔在全美率先开展了社区范围内的血清抗体检测，而在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的检测结果则显示，到2020年4月初，当地的新冠感染人数介于4.8万人至8.1万人，比官方公布的确诊病例数高50-85倍。意大利也宣布，将对疫情最严重的伦巴第大区进行血清检测。

作为新冠大流行应对措施的一部分，通过血清阳性率调查，美国CDC网站2021年2月写道，该措施可以了解已被感染的总人数，包括那些可能被遗漏的感染病例，还可以帮助估计有多少人口尚未被感染，从而有助于公共卫生系统官员为未来的医疗需求制定计划。

可对于如今的中国大陆，部分医疗机构零星开展，针对个人的抗体检测恐难以达到这一目标。

“主要原因在于我们大量接种了灭活疫苗。”张振华说，“不同于mRNA疫苗的设计仅针对S蛋白，灭活疫苗诱发的免疫抗原种类繁多，和自然感染一样，都会激发对S蛋白和N蛋白的反应，因此难以区分两者。”

多位专家均对“医学界”表示，抗体检测是否存在意义，取决于检测机构开展此项目的目的。“科研角度讲是有意义的，比如在固定人群中，长期、定期的监测抗体情况，建立统计学模型，并在未来的疫情中与真实世界感染情况相挂钩。”张振华称，”而基于个体的单次收费检测，基本没有任何价值。”

中疾控病毒病所研究员陈操在昨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同样解释了抗体检测的前提，是基于严谨实验设计的随机样本检测，目的是为了获得各年龄组、城乡人群特异性抗体水平，尤其是中和抗体的水平，从而推算出人群的感染水平。另一方面，这也能为国家的免疫策略和防控策略的调整提供数据支撑和科学依据。

在前述北京的人群血清抗体调查中，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中国疾控中心一名专业人士指出，不仅是抗体检测这么简单，还结合了问卷，可以从各个角度去了解人群整体的感染、疫苗接种等情况，应该能够得到很丰富和全貌性的结果。比如说，可以描绘出5000个人感染的时间线，结合之前临床数据、疫情监测数据，判断一些数据建模是否准确。

“将部分检测结果作为科学研究，比如研究感染者的临床病情严重程度与抗体水平之间的关系，亦或是人群感染情况于疫苗保护力之间的相关性，可能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刘善虑教授称。

但刘善虑教授强调，抗体检测的“假阳性”，即特异性差、灵敏性不足的问题，需要引起重视，因为这会让那些实际上没有产生抗体的人误认为自己具有了免疫力，从而对社会生活和临床判断产生误导，“所以抗体检测试剂一定要过关，避免出现假阳性、假阴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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